世界杯上，日本球队整理房间、日本球迷清理垃圾，这两件事让日本人赢得了世界的尊重。那么，日本是怎样教育孩子对人的体贴、关照和感恩的？

世界杯比赛，日本2-3被比利时淘汰出局，赛后日本球迷流泪清理看台垃圾，日本队员留下一个整洁到令人震撼的更衣室，这两件事让日本人赢得了世界的尊重。

花妈是一位长居日本，有两个女儿均在家附近公立小学就读的家长。在她看来，日本队员和球迷的行为是自然而然的习惯，魔鬼存在于细节里，存在于点滴的日常教育中。

一

日本队这么做，是自然而然的

日本输了跟比利时的球赛，大女儿很沮丧，因为这意味着她这两天要照常写作业——班主任老师说，如果日本队赢了比利时队，他就两天不布置作业！

对于这场球赛，我的所知本来仅限于早上起床后查到的比赛结果——3-2——为了帮女儿确认她今天会不会有作业。

可后来，我看到微信朋友圈里转发的日本队离开世界杯时，球队和球迷的“魔鬼细节”：球队把更衣室收拾整洁，还留下了俄语版感谢卡；球迷忍着输球之痛收捡球场垃圾。

输掉比赛后，日本队仍然认真地清理了更衣室

日本球迷在赛后清理看台上的垃圾

评论里说，球场之外的这些画面“令人震撼”，展现了日本球员和球迷的“高素质”。

我看了之后倒觉得，对于日本队员和球迷来说，这些事情恐怕很正常。换句话说，他们做出这些事情是很自然的，跟他们输球赢球还是打平没有关系。

那么，问题来了：为什么日本人这样做很自然？日本是怎样教育孩子对人的体贴、关照和感恩的？

二

日本小学教育，润物细无声

这两个问题不容易回答。

我试着从不同侧面撷取几件小事，谈谈一个母亲所感受到的润物无声的日本小学教育。（注：我的两个女儿在离家很近的一所普通公立小学就读。）

1

体贴

“ 早上好！加油！”

大女儿有一次秋游，早上忘了带水壶，我发现之后去学校送给她。这时候，校长先生西装笔挺，站在门口跟每个人（包括过路的人）问好。

已经过了登校时间，他还站在原地。我离开的时候，正好遇到一个迟到的孩子。校长先生对他说：“早上好！加油！”

原来校长先生是在等迟到的学生。

对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迟到的学生来说，从校长先生的嘴里说出“早上好！加油！”，比批评“快点！迟到了！”，要体贴得多吧？

被鼓励过的孩子，日后也会鼓励别人。被体贴过的孩子，日后也会体贴别人。

2

关照

“ 燕子又来了”

女儿的小学每个月会发一份月报。有一期月报的第一版上有一个“号外”：

燕子今年也来了！

今年，燕子又来在中央门口筑巢育子了。从下边看，能看到三只幼鸟元气十足地吃饵。燕子父母在校庭周边飞旋，捉虫觅食，带回巢里轮流喂到幼鸟嘴里。

有一次，燕子爸爸和燕子妈妈还冲进了五年级的教室里。孩子们看到亲鸟爱心满满地照顾自己的幼鸟，也都露出笑颜。

这个可爱的鸟巢是什么时候筑起来的呢？希望能跟孩子们一起悄悄地见守这一巢燕子。今年也请多关照。

当时读到这封信，心里觉得暖暖的，自己也想去亲眼看看燕子的巢。托燕子的福，孩子们看到动物的亲子哺育和成长过程。

燕子光顾学校，学校带孩子们守护燕子，生命和生命之间互相关照。

女儿说，今年学校有三个燕子巢。

3

感恩

“ 用好的瓷器”

学校每年为一年级学生举办亲子会食。学生和家长集中在体育馆，学习食事规矩和营养知识，然后一起品尝学校的午饭。

据说，孩子们的一套餐具（一双木筷、一个瓷饭碗、一个瓷汤碗、一个瓷盘）价值五千日元（约合人民币三百元）。

妈妈们听了都很吃惊，看起来很简易的餐具居然这么贵。

营养士老师解释说：很早以前用过打不碎的塑料碗，但后来决定用好的瓷器——打碎就打碎，正因为会打碎，所以要教孩子们学会感谢和珍惜贵重的物品。

午饭时间，全体孩子戴着口罩，小心地端着自己的餐盘打饭；拿到饭的孩子先不吃，等着负责盛饭的孩子也都坐下来，一起说“我开始吃了”才吃。

“我开始吃了”（いただきます）是日语里吃饭前要说的惯用语，表达对食物本身、对提供食物和料理食物的人的感谢。

人的生命是建立其他生命的基础之上的，也是建立在彼此互助的基础之上的。一份餐食里包含了食材的生命、种植者/养殖者/加工者的心血以及料理者的时间和爱心，对此要有感恩的心。

日本小学生的餐前感恩

4

珍惜

“ 冰箱里有什么”

我总是定期会收到学校心理顾问给家长的信。有一次，信上有这样一段话：

我们打开冰箱的时候，是关注冰箱里有什么东西，还是关注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？

如果怀着看看有什么东西的心情发现了什么，想办法用它来做饭，就会感激：“啊，还有这个食材能用！”但如果只是去看冰箱里没有什么材料，关注眼前没有的东西，就不容易快速做出好吃的饭，也不会有感激的心情。

对孩子也是如此。

先看看他们内在有什么，鼓励他们拥有的东西，激励他们运用自己拥有的东西，再去看如果想要做成什么，我还需要什么。

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，冰箱里不总是能放满高级食材。找找看冰箱里有什么，花工夫利用，就会生出幸福感。

我很喜欢这段话。从那以后，买菜做饭的时候记得“先看看有什么”。

如果当家长的记得优先“看看我拥有什么，我的孩子拥有什么”，是不是就不急着去填补“没有”和“不行”的东西了？满足感和幸福感也就更容易获得了。

蒲公英教育智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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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
努力

“ 「做得很好」「做到了」和「再一点点」”

每学期期末，孩子们会带回一份很正式的综合评价表，其中占篇幅最大的是“教科”（即各个学习科目），有较多评价项，评价等级分为“做得很好”、“做到了”和“再一点点”三个程度。

孩子给我解释，老师说：

“做到了”就是“努力做到了应该努力的程度”；

“做得很好”是“在努力做到了的程度之上努力做得更好”；

“再一点点”是“如果再努力一点就会更好”。

虽然每到期末也会有较多考试，但是分数没有写在综合评价表里。孩子自己也会看评价表。他们看到比分数更重要的是努力。

一颗为自己和为别人努力的心，更值得保护。

日本幼儿园小朋友在全场鼓励下跳箱，这支视频曾让无数人泪目。

6

清洁

“ 请把垃圾带回家”

幼儿园和小学每年都有一些需要家长参加的集体活动，比如亲子游乐会、夕凉会、运动会、秋季家庭节等。所有这些活动的通知书上，都有一项说明：请自带垃圾袋，把垃圾带回家。

幼儿园的亲子游乐会一般在公园的草地上举行，午饭吃自带的便当，饭后小朋友们通常会交换零食，必然会产生垃圾。学校的秋季家庭节在学校操场举行，有一些小吃摊位，比如炒面、章鱼小丸子、乌冬面、巧克力香蕉等等，也必然会产生垃圾。

收拾自己的垃圾是自然而然的事情，顺手捡起在地上发现的垃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
孩子们集体远足的时候，垃圾袋是必须带的东西，写在学校发的“携带物品清单”里——整理自己的物品，把垃圾带回家，从他们小的时候起就是一种约定成俗的习惯。

小学生在公园里收集垃圾

7

合作

“ 分成两个大组比赛的运动会”

我第一次看到日本小学运动会的时候很惊讶：

全校分成红白两个大组（学生们分别戴红帽子和白帽子）比赛；

每个学年有一个集体表演项目（比如舞蹈、体操）和一个集体比赛项目（比如拔河、骑马战）；

接力赛跑只分成低学年组和高学年组两场；

而个人赛跑是所有学生都要参加的——根据自己在赛组内的名次计算所属红白大组的得分。

这样就避免了每个年级内部班级之间的竞争，更突出了合作的主题。

运动会不是只有擅长某个项目的学生才有机会上场，而是全体学生都参与的运动会。

在个人赛跑里，每个人的努力都会给自己的团队带来荣誉。在集体项目里，一个人做不成的事，大家一起就能做成，而且会做得很漂亮。

这些是我从日本小学运动会上感受到的力量。

8

责任

“ 你们是二十、三十年后，支配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！”

大女儿一年级时，我听了一场校长先生的讲座。校长先生说：

“我常回想我自己上小学时的校长讲话。校长应该是讲过很多话，但是我都记不得了，所以我想：我该讲点什么能让孩子们记住的话？我决定重复同一句话。

因此，每次讲话到结尾的时候，我都要说：‘你们是二十、三十年后，支配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！’现在，孩子们都知道了，一听到‘你们是二十、三十年后’，就说明校长先生的讲话要结束了。”

回家后我问女儿：“校长先生每次讲话都说‘你们是二十、三十年后’……”女儿马上接上：“支配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！”

女儿二年级的时候，这位校长先生转到别的学校了。她现在四年级，我在刚才写下这一段话的时候试着问她：“一年级时的校长先生经常说，你们是……”她立刻说：“你们是二十、三十年后支配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！”

校长先生如果知道孩子记得他的话，一定很欣慰。

无论在哪个国家，孩子都是未来支配社会的中流砥柱。

三

魔鬼存在于点滴的日常教育中

我始终相信，教育的发生是在容易被人忽视的过程中渐行的。

它像春雨一般，自然地发生，自然地进行，不张扬，不急进，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的某一个瞬间，花团锦簇。

突然看到那丛花朵的人或许会惊讶于它们的美丽，但是种花的人知道它们是如何从种子慢慢长大，如何经历风雨和虫害，如何得到充分的阳光、水分和爱。

关于世界杯上日本球队整理房间、日本球迷清理垃圾的新闻，女儿说今天校长先生在全校集会上也说了。

我猜校长先生是希望孩子们能以大哥哥大姐姐们为榜样。大哥哥大姐姐们的举动，是因为某些东西已经在他们的心里内化了。校长先生一定希望这些东西也能在他眼前的孩子们的心中内化——这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努力。

“魔鬼”在细节里，细节在故事里，故事在日常里。如果有日日常常的照料，花开是自然而然的事。